Archive for 十月, 2024

《焚城》Cesium Fallout

給世人的一個警惕

人類作孽,天火焚城。我深信從來只有人禍,沒有天災。現在全球暖化,極端天氣,何嘗不是人類闖的禍?一些制度、政策,可以影響生活、經濟、教育…,還有你和我的生命。有時候不用上帝出手,也可以焚城!

我喜歡「對號入座」,所以看得特別興奮。難得在一個墮落的所多瑪城,仍有一群義憤填膺的消防員去撲救一場天火;當然坐在冷氣房的物體又怎會有「燒到埋身」之感?

戲中所言並非子虛烏有,一句「消息封鎖」,死了也不知發生何事。就是因為太真實,大家看得膽戰心驚。導演潘耀明很懂得掌握觀眾情緒,將危機一浪接一浪地逐層推進,鋪排有序,清晰有條理。以回收場為背景設計一流,重重圍困令險境提升,加上輻射的恐怖元素,城中的我們更有設身處地之感。

以特技而言,雖及不上荷里活,但香港膽敢向災難片挑戰,已值得嘉許。曾作為攝影師的潘耀明當然懂得以鏡頭遷就,配合CG電腦特技出來的效果亦有板有眼,驚險刺激度有過之而無不及。演員們的努力亦值得一讚,穿起重量十足的消防裝備來拍戲極不容易,事前經過訓練的他們,都非常入戲,似模似樣。雖然是合拍片,但導演、九成演員均是香港人,背景亦是香港,港產味濃郁,言之有物,值得捧場!

重要的是片末那句「看似遙遠,或許只有一步之遙」…是「在遠方,有個灣…」?(註)

註:羅文主唱的《發現灣》是1980年無線電視劇的主題曲

陸凌綠

《裡應外合》短評

別具創意的平衡時空

猜不到商業片導演袁劍偉都會拍CULT片,《裡應外合》講述人間與地下世界的平衡時空,別具創意,兩個世界彼此之間的交通互動,為香港的超現實電影創新猷。橙、黃、紅、綠、黑與白的色調配搭,構成影片另類的色調,是奇幻電影的「標記」。顏色的適度運用,讓電影的風格突出,特別是火龍(張繼聰飾)的白髮與地下世界黑橙黃紅綠色系的配搭,突顯全片超現實的背景設計。很明顯,美術及服裝指導花了不少心思分別設計地下世界內與人間有極大差異的景觀及異於常人的服飾,他們付出的努力,實在不可小覷。

片中獸醫職員澤明(楊天宇飾)在人間被虐打後,瀕臨死亡,於彌留之際,「進入」了地下世界,遇上功夫了得的老人,在其安排下,接受跆拳道、柔術等功夫鍛鍊,必須戰勝火龍,才可在人間甦醒。澤明的母親(余安安飾)在他病床旁朗讀小說內上述的奇幻動作情節,讓人間與地下世界交替互動。兩個完全相異的時空平衡發展,雖然與荷里活的超級英雄電影有不少相似之處,但在地下世界內打敗「惡魔」以求在人間存活,仍算是較罕見較新奇的點子。當我們看見在醫院內病床上的他奄奄一息,擔憂他會否甦醒時,突然又「進入」地下世界,看著他如何備戰,準備迎戰火龍,兩個世界的交叉互滲,在香港電影中確實不算常見。說《裡》具創意,應沒有過譽之嫌。

張繼聰飾演的角色日趨多元化,成功地表現多樣化的演技,從單身中年漢至囚犯,再從黑社會小混混至《裡》的大魔頭,他扮演的社會邊緣人士各具特色。今趟他盡顯大魔頭的狂態,其「走火入魔」的外露身體語言,狂妄的自大個性,充滿挑釁性的行為,呈現極度躁狂的心理病特徵。雖然他參演的是奇幻動作片,但他應花了不少時間和心力鑽研角色的特質,才可活靈活現地讓其鮮明的個性行為特徵呈現在觀眾眼前。看畢《裡》,予筆者最深刻印象的演員,並非扮演「超級英雄」的楊天宇,而是「窮凶極惡」的他,這實在是始料不及的「收穫」。火龍最值得看的,固然包括他的功夫和古裝造型,但最值得欣賞的,卻是他與過往不同的嶄新表演。

曉龍

《奇蹟男孩外傳:白鳥小屋》White Bird: A Wonder Story

人間有愛

《奇蹟男孩外傳:白鳥小屋》不再聚焦於兒童的欺凌問題,反而透過一個猶太人被拯救的故事,強調人間有愛。年老的朱里安(布萊斯基薩飾)外婆莎拉(海倫美蘭飾)向他講述自己年輕時代的經歷,她在二次大戰納粹德軍管治期間,得到殘障男同學祖利安(奧蘭度舒韋特飾)及他一家的幫助,成功逃離納粹的迫害,並得以保住性命。他不害怕因自己保護她而被牽連,反而憑著自己的勇氣,以偏遠的小屋為「保護網」,讓她身為猶太人仍得以苟存性命。這種助人的勇氣,充分體現人與人之間友愛的價值觀,讓人性本善的先天特質得以綻放光芒。

片中的犧牲精神,雖然有當時的歷史事實依據,但對現今的年青人來說,實在匪夷所思。從祖利安的角度看,最初莎拉(艾維拉基沙飾)只是陌生人,他竟願意無私地幫助她,並冒著生命危險,在納粹德軍軍人面前隱瞞事實真相,這種以種族平等為本的大愛,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亦沒有些微私心,竟願意實踐人人平等的信念,不畏懼迫害,不害怕槍炮,本著珍惜生命的動機,向「弱勢種族」施予援手。雖然現今的年青人難以理解,但倘若他們對故事情節有投入感,很大可能仍可感受愛的偉大,因為片中欠缺強烈理由的愛,本來源於人道主義,但隨著他與她日趨深入的交流和相處,年青觀眾便會發覺他倆已建立真摯深厚的感情。因此,片末他願意為自己對她的愛而犧牲,在情感累積的大前提下,實屬合理。

人類是感性的動物,祖利安亦不例外。他在日常生活中是「奇蹟男孩」,因傷殘而被歧視,莎拉卻能用正常人的目光對待他,這讓他覺得自己受尊重,這就是他願意與她進行深入接觸的原因。或許他倆同是「天涯淪落人」,他被殘障歧視,她被種族歧視,他倆有一共通點,就是在主流社會中處於「弱勢」。他在自己的校園內不獲尊重,自我形象受損,但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卻獲得前所未有的快慰,對他來說,她是一種「清涼劑」。或許她一個人逃難,家人不在身旁,她感到寂寞,需要朋友陪伴,他正好成為她的知己。故他倆其實在患難時刻都需要對方,彼此互助互勉,他教導她課本知識,她陪著他一起歡笑共同「闖關」,並充分體現人間有愛的題旨。

曉龍

強烈對比中的省悟

與《奇蹟男孩》關係不大,只有一個人物因欺凌男主角被退學的朱里安有關連,反而跟其外祖母有莫大關係。「朱里安」在這片中有重要位置。此「朱」不同彼「朱」,此朱里安就是外祖母莎拉的救命恩人。

二戰時期,納粹德軍殘殺猶太人,當時仍是中學生亦是猶太人的莎拉被德軍追殺,幸得殘障同學「麵包蟹」朱里安相救,匿藏其家中穀倉避過一劫。

納粹德軍的搜捕當然不乏緊張驚心。由於是外婆憶述,那麼你就不必為她的性命安危擔心,反而擔心的是其救命恩人朱里安。朱里安一家犯著匿藏猶太人死罪之險來幫助莎拉,而當時基本上不止朱里安一家會如此,而是許多民眾亦會這樣做。很明顯大眾都會站在「正義」的一方,拼死也不會與邪惡妥協!那當然會有人不辨是非、擁戴權力、選擇「邪惡」;至於下場…嘿。

主角是兩位純真的年輕人,在那邪惡稱霸的黑暗時代,更突顯「真、善、美」的光芒。可能因為劇本的純粹,導演在兩位小伙伴相聚的漆黑穀倉中加添了點綴;點點的光影,足以對照出成年人世界的黑暗、殘酷與悲涼。沒錯,如戲中所說(大意):縱使空間被限制,但想像是無邊際的!霸權限制了你的肉體,但管不了你的思想;戲中一件關鍵物件「畫簿」貫徹著整齣戲,已說明一切。

描寫納粹黨蹂躪人民、戰爭暴行的電影不少,從少年角度出發,又如此純真溫柔的著實不多。小倆口言情部份尤其細膩真摰;配合精美攝影與採光更能觸動心靈。兩位少年演員艾維拉基沙和奧蘭度舒韋特雖然演出經驗不算多,但表現甚具水準,尤其男孩奧蘭度對情緒起伏、肢體動作皆掌握得宜,外型亦俊俏討好,屬潛質新星。

善與惡;光明與黑暗,在群魔亂舞的混沌中,原來選擇做一個好人都需要勇氣。畢竟我相信,好人比壞人多。

陸凌綠

《魅笑2》短評

幻覺與真實

《魅笑2》延續上集的風格,與上集相似,同樣「遊走」在幻覺與真實之間。今趟樂壇天后絲佳萊利(娜奧美史葛飾)的腦海內產生連續不斷的幻覺,這些幻覺中不斷出現纏擾著她的「笑臉」,可能源於壓力太大,亦可能歸因於她曾吸食毒品。核突血腥恐怖的鏡頭源源不絕,在《魅2》的預告片內已顯而易見,看完整齣電影,這些鏡頭可能已欠缺新鮮感。因此,觀賞《魅2》之前,最好不要看預告片。

關於《魅2》內精神病患者的內心世界,他們看見的「東西」當然與常人有很大的差異。此片直接揭露他們的世界,必定能滿足正常觀眾「尋幽探秘」的心態,讓我們窺探他們思想中的一點一滴,並感同身受地體驗他們的特殊處境。片中萊利多次露出被嚇怕的表情,經常擔驚受怕的憂愁和焦慮,正好反映他們需要接受治療的必要性。倘若我們欲了解他們,《魅2》是「進入」嚴重精神病患者的內心的其中一條「渠道」。

事實上,《魅2》與上集同樣探討精神病患者的幻覺,角色改變了,場景改變了,故事骨幹改變了,但其中心思想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同樣以他們主觀性的幻想為故事的主軸。《魅2》難免予觀眾重複之感,不論鏡頭有多血腥,畫面有多震撼,我們看多了,便會有麻木的感覺。故此片再不能像上集一樣,帶給我們別開生面的官能刺激,當我們連續不斷地看著類似的血腥暴力鏡頭,難免感到納悶,遑論會被嚇怕。

但願編劇兼導演柏加費恩仍未技窮,無可否認,《魅2》是上集的「舊瓶新酒」,所謂的CULT片,已不再有破格的魅力。此源於編導「吃老本」,其實他應多鑽研精神病患者的幻覺,多蒐集相關資料,便會發覺幻覺中不只包括血腥暴力的畫面,還包括其他不合邏輯及有歪常理的「圖畫」。其實萊利「看見」的東西應有更多元化的表達,其種類不只包括「鬼魂」出沒、自殘事件、血濺個案等,亦可能包括一些與大量昆蟲、動物出現等相關的恐怖幻覺,或者包括現實中的親人在幻覺中以另一形象出現的畫面等。

由此可見,編導應多蒐集資料,多開闊眼界,才可讓下集《魅》比此集有更大的吸引力和更強的感染力。

曉龍

《危機航線》短評

中國災難片有全球化的特色?

近年來,中國電影的創作人努力地跟隨電影全球化的趨勢,希望讓自己的作品在國際商業市場內分一杯羹。《危機航線》作為一齣災難片,當然「不甘示弱」,從劫機者在機艙內發難開始,至後來高皓軍(劉德華飾)制服他們,再到最後客機驚險降落,動作、爆破場面,以及電腦特技鏡頭多不勝數。上述動作場面及特技鏡頭有一定的可觀性,在商業市場內有一定的競爭力,讓全球不同地區內愛看動作特技的觀眾「大飽眼福」,全片完結後的製作花絮片段更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上述主流的賣點與現今流行的荷里活災難片沒有多大的差異,加上影片的情節老調重彈,同樣屬於劫機者為財一搏的故事。劫機者貪財的個性十分常見,初時彼此假意發生衝突,以製造混亂,至後來露出騎劫客機的真面目,此類情節在荷里活的同類電影中俯拾皆是。似乎內地及香港的電影創作人需要多思考如何塑造此類電影的地區特色,以融合全球化的元素,並體現全球在地化的獨特之處。因此,地區特點是《危》的創作人需要多下功夫的地方。

事實上,《危》的全球化特色顯而易見,嘗試以一個全球性的題材吸引觀眾的眼球。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金錢似乎是萬惡之首,而導演彭順選擇貪財為劫機者的犯罪動機,容易讓全球的觀眾了解他們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而罔顧自身犯罪的下場,並大膽地以機艙內所有乘客為最大的「籌碼」的主因,就是他們渴望不勞而獲,想不費吹灰之力,卻能獲取一輩子努力工作都難以獲得的鉅款。影片觸及全球觀眾都容易了解的人性,是中國災難電影邁向國際的明智之舉。

片中高皓軍願意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拯救乘客,在於他感恩圖報。他覺得航宇航空對自己很好,公司高層得悉他患上狂躁症,但仍然願意聘用他,他認為此公司是良心企業,遂自願為它「賣命」。中國政府一向重視道德良知,此公司把良知付諸實踐,他為了報答公司而奮不顧身地解救了一次劫機的災難。上述良心企業及正面的道德觀念沒有國家、民族及文化的界線,所謂「放諸四海皆準」,這些觀念容易讓全球不同地區的觀眾了解。由此可見,說《危》是一齣全球化的電影,明顯有一定的依據。

曉龍

《完美物質》The Substance

層次豐富且寓意深遠

此戲先令我想起N年前年的《飛越長生》Death Becomes Her 。看至中段又覺得與2017年的《媽媽!》Mother!一樣(筆者有評論,見382期),深層意義是「你估佢唔到」。以下有嚴重劇透,慎入。

先是女明星風光不再,容顏敵不過歲月被人離棄,繼而遇上科學神藥,這神藥設計相當好,用法非常有趣。而大部份劇情推展就在這個用法上。注射神藥「完美物質」後,你會一分為二,分出一個更年輕貌美的「你」。客戶服務已事先張揚,這兩個人都是「你」自己,必須七天就身份互換一次,這樣才得以平衡、持久。而本來的「你」是主體「母親」,你有權終止這計劃。

這是一個關於「貪婪」的故事。年輕分身阿蘇(瑪嘉烈戈利飾),替代了年老被退休的伊莉莎白(狄美摩亞飾)的地位,並光芒萬丈受人愛戴,其實同樣的自己應會感到高興,但實事是伊莉莎白產生妒忌,活像兩個人一樣;而年輕阿蘇則依戀鎂光燈下的萬人迷自己,而不願意互換身份,七天又七天,七天又七天,失衡了…。

首先要一讚狄美摩亞的「瞓身演出」,著實敬業樂業,角色就如她一般的紅星,年輕時美若天仙,現在年老色衰(當然她不是)。難得她敢以素顏兼裸體演出,盡現肌肉鬆弛和容顏憔悴,與青春貌美活力充沛的瑪嘉烈戈利確實是強烈的對比。

導演歌拉莉花潔甫開場已用非一般的角度來介紹大明星出場,繼而用大量的大特寫鏡頭,務求令觀眾震撼,而場景及用色亦予觀眾殿堂級驚慄片《閃靈》之感。種種具震撼力的視覺衝擊,目的在表達那種世人(尤其男性)對女性的「審美暴力」,就是重鎚一拳拳向你抽擊!你感到不安、可怕就對了,貪圖一個臭皮囊本來就很可怕。

除了鞭撻對美貌的「貪婪」外,我還提過跟《媽媽!》很相似,就是「母親」的角色。戲中阿蘇貪圖七天又七天的美好前程,結果將「母親」抽乾。如客服聲明,失去平衡是不能逆轉的,只會愈弄愈糟。這不就如《媽媽!》戲中所言的Mother Nature?大自然被貪婪的人類予取予攜,終掠奪殆盡,大自然失去平衡,不能逆轉,災難就降臨。《媽媽!》也是一齣驚慄恐怖片。

電影一直都維持著張力與節奏,吸引力很強,核突嘔心的鏡頭偶有出現但都尚可以接受。可是去到結尾的十多分鐘,導演好像失了控似的,將核突血腥恐怖變本加厲,突然跳升至天花板,變成一齣Cult片,令人啼笑皆非。筆者當時的感覺確是:Too much了!沒必要吧!後來回家再想,貪婪的人類確實越來越變成一隻恐怖怪物。但無論如何,此段「大癲」並不是適當的處理,而且破壞了整套戲!雖然人類的終極命運都是在星光大道上化作一攤血水!

P. S. 據聞途中有許多觀眾受不了離場。這又是否導演故意的安排?

陸凌綠

《重生》短評

突如其來的轉折點的精心設計

中國內地的電影一向都以政治及社會問題為核心,在多齣電影屢次講述貪污問題的嚴重性後,《重生》又披露毒品問題的禍害。眾所周知,毒品問題在東南亞國家內最嚴重,此片沒有說明毒品買賣在那一國家內出現,可能是真實的國家,亦可能是虛擬的國度,我們只看見一大群南亞裔人士在不知名的暗黑環境下參與毒品交易。影片創作人只聚焦在問題本身,不曾描黑任何一個國家,避免損害任何一個國家的形象,只讓觀眾猜猜片中的畫面來自現實中的那一國家,不會得罪任何一國,算是導演兼編劇馬浴柯在故事設定上的高明之舉。不會「指明道姓」地講述某一國家的社會問題,亦算是中國與鄰國維持友好關係的一種「方法」。

片中沙旺(張家輝飾)、南茜(張榕容飾)與巴萊(馬浴柯飾)向大毒販復仇的情節耳熟能詳,本來故事情節盡在觀眾的意料之內。影片中後段沙旺與安渡(阮經天飾)進行大對決時,後者先講述他搶奪當地毒品王國的陰謀,以為自己奸計得逞而沾沾自喜,但其後前者講述整件事的真相時,我們始知道前者把後者玩弄於股掌之中,後者只是前者欲粉碎毒品王國的一隻「棋子」。此意料之外的「驚喜」,正好符合扭橋時必須合乎情理之中的標準。很明顯,編劇花了不少心思構思劇本的起承轉合,讓《重》成為故事情節較獨特的動作片。

《重生》的片名有其弦外之音,毒品問題被根治,使整個城市重生,沙旺、南茜與巴萊的死亡,亦讓他們三人重生。全片片尾彩蛋內沙旺與他的太太、以及兩位伙伴優哉游哉地閒談野餐,他們彷彿在死亡後於另一國度內享受生活。這明顯是影片創作人的想像,覺得人死後會在另一空間內繼續生活,此神來之筆,盡顯編劇設計故事情節時發揮的創意,亦與中國古代史家對地下世界的描述一脈相承。不少人認為動作片的導演及編劇把焦點放在動作場面上,忽略了故事情節的設計及編排,實屬情有可原。如今《重》在精心設計的槍戰爆破鏡頭之餘,還顧及整體故事的轉折點,並衍生意料之外的構思,成功在芸芸中國內地的動作類型片中突圍而出,實屬難得。

曉龍
6
十月

Roter Hilmmel/《盛夏餘燼》

   Posted by: admin    in 香港影評人協會

Roter Hilmmel直譯「紅色的天空」,港譯《盛夏餘燼》。一部由Christian Petzold編劇執導,2023 年上映的影片。借用「水及或火元素」敘述一個關於愛的主題,雖然編導一如既往地借用元素講故事,但這次更是在影片內直接展現了導演個人對浪漫主義詩人海涅/Heinrich Heine的崇敬和仰慕。導演的第一部作品《水漾的女人》(Undine)也取材自海涅的詩歌《羅蕾萊》/Die Loreley,但表達得比較隱晦。這部同樣取材自海涅的詩歌《羅曼采》/Romanzero中的 “Der Asra(阿拉伯語,意思是在夜間/黑暗中行走。)”,則毫不避諱地在影片內借女主角之口,朗誦了這首詩歌兩次。詩文如下:

Täglich ging die wunderschöne漂亮的人兒每天都來

Sultanstochter auf und nieder那跑上跑下的是蘇丹王美麗的女兒

Um die Abendzeit am Springbrunn傍晚在噴泉旁

Wo die weißen Wasser plätschern白色水花飛濺的地方

Täglich stand der junge Sklave一個年輕的奴隸每天都站著哪兒

Um die Abendzeit am Springbrunn傍晚在噴泉旁

Wo die weißen Wasser plätschern白色水花飛濺的地方

Täglich ward er bleich und bleicher他一天比一天更顯蒼白

Eines Abends trat die Fürstin一天晚上公主來見他

Auf ihn zu mit raschen Worten簡短地問他:

Deinen Namen will ich wissen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Deine Heimath, deine Sippschaft!你的家,你的部族!

Und der Sklave sprach: ich heiße奴隸說:我的名字叫

Mohamet, ich bin aus Yemmen穆罕默德,來自也門,

Und mein Stamm sind jene Asra來自那個叫阿斯拉的部落

Welche sterben wenn sie lieben.當人相愛,便難逃一死。

故事講述了一位青澀的小説作家男主角利昂,希望找一個環境安靜的地方修改他即將打算出版的小説,故跟隨朋友菲利克斯去了在波羅的海邊的私人度假屋。不過度假屋已經有一位先到者~既美麗又隨和的女主角娜佳。還有她的情人,附近海灘的救生員大衛也時不時出現在度假屋裏。四人的互動呈兩個極端,大家都很熱情好客,唯獨利昂表現得非常自閉和敏感,幾乎拒絕所有人的各種邀請。尤其當他發現原來娜佳是一位在讀文學博士的學生時,他更自卑不已。一段尷尬的時光最後因映紅了黑夜的山火逼近而戛然而止。

娜佳對應的是詩歌裏尊貴的、美麗又隨和的蘇丹王的女兒,而男主角利昂則對應詩歌中來自也門的奴隸穆罕默德。利昂在相處中越來越焦躁,自卑和妒意讓他內心充滿鬱悶和不安,都是因爲他漸漸愛上了娜佳。遠處的山火則是愛的象徵,遠看它照亮了大半個夜空,既壯觀又美麗。但當它忽然靠近,你可能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葬身火海,但你又不會因此感到遺憾,只有你的親人才會感到傷痛。女主角把這首詩歌背後的含意解讀爲「愛的震顫」。人只有經歷了愛才真正明白了生命的全部意義,因此影片最後,男主角最終以這首海涅的詩歌爲啓迪,寫成了他的作品而成長爲成熟的大人。

在德國文學中,既是作家又是思想家不乏其人,但像海涅那樣以簡樸詞藻語句寫出思想深刻、優美又生動而又沒有充滿沉重哲學、歷史內容的詩篇卻不多見。他是異常非典型的德國人。因為癱瘓,所以1848年5月海涅最後一次出門去了羅浮宮。斷臂的維納斯勾起了他的傷感,他在她的腳前呆了很久,女神也憐憫地俯視著他。在這一天後,他依然在床上不斷創作,1851年完成了《羅曼采羅》!他優美的詩篇吸引了很多作曲家為其譜上曲子,據說為海涅詩歌譜曲或改編加工的曲目共有一萬首。1856年2月17日他在巴黎逝世。

小浪

《荒野機械人》THE WILD ROBOT

科技與原始世界的「有機融合」

《荒野機械人》內機械人「羅茲森7134號」意外地掉進原始森林,看見一隻小雁孤兒,要完成三項任務,包括如何吃、怎樣游泳及如何飛翔。很明顯,影片創作人藉著此片探討科技與原始世界的關係,很多人都以為冷冰冰的科技與暖感洋溢的原始世界形成強烈的對比,但創作人刻意把「羅茲森7134號」設計成有情有義的機械人,用盡各種方法訓練小雁。

「羅茲森7134號」充滿著母愛,作為母親的觀眾看此片時具有豐富的代入感,在於它扮演了母親的角色,是牠的「養母」,溫情感性的故事情節,暖化了它本來冷冰冰的特質,亦讓《荒》破天荒地以機械人電影的特殊身分使觀眾感動落淚。影片「人性化」的特質,的確使觀眾窩心,因為有懷孕及養兒育女經驗的觀眾會對它的經歷感同身受。

很多時候,人類都會擔心人工智能取代他們。今趟「羅茲森7134號」名正言順地代替了母親,《荒》內它養育小雁,其實亦可以養育嬰孩。我們不禁懷疑:在人類生子以後,可由機械人照顧他們,陪伴他們成長,人類是否終有一天被機械人取代?我們的存在價值是否日益下降,可以完全被人工智能代替?

不過,機械人受電腦程式操控,人類由自己的腦袋操控,但人類與機械人最大的差異在於前者的真摯情感與後者的仿真情感的感染力完全不同,所謂「同行者」,應該能與當事人同走共享。沒錯,《荒》內「羅茲森7134號」與小雁同行,陪伴牠,看著牠如何學習,但它不是牠的同類,與牠的溝通始終有障礙。

例如:「羅茲森7134號」不懂如何飛翔,需要找鷹幫忙,因為鷹擅長飛行,故牠可親自教導小雁。成年人教導嬰兒走路,自己有數十年的經驗,當然有資格指導其生活上的種種事情。故同類比異類優勝,在於前者會擁有後者沒有的經驗,而這些經驗十分珍貴,難以取代。因此,人類教導嬰兒,不可能由人工智能/機械人代勞。

由此可見,《荒》強調科技與原始世界的「有機融合」,「羅茲森7134號」在森林內與小雁及其他動物相處,正好反映科技與原始世界不會有嚴重的衝突,彼此都不會取代對方。雖然機械人作為母親,擁有照顧小動物的特殊能力,但它不可能取代動物的同類/人類。如果同類/人類因人工智能/機械人的出現而妄自菲薄,實在太不應該,亦小看了自己真正的能力。

曉龍

人類的一個憧憬

不管是參考也好,致敬也好,很明顯這個機械人羅兹,靈感是來自《天空之城》的花園園丁機械人;雖然說這故事有原著改編,但實在太相似,連照顧小鳥都一樣。據聞導演基斯桑達斯Chris Sanders都喜歡宮崎駿作品,可能潛移默化。

故事主線講述機械人羅兹因一場意外,要照顧小雁阿亮直至他可以遷飛。噢…怎麼又極似年前改編自真人真事的法國電影《孤雁和你飛》Spread Your Wings?(筆者當時亦有評論,可參閱第503期) 不過,我會撇除「雷同與巧合」, 找出優點。

本片以較粗獷的畫風來展現「原始」的一面,與故事相當配合,去除3D塑膠感。動畫技巧優秀已毋庸置疑;不論六角柱石、懸崖峭壁或海洋、森林皆像真細緻;群雁遷飛更是壯觀震撼。影像效果亮麗奪目,配樂悠揚悅耳,觀影享受一流。

將「尖端科技」置放於一個「原始境況」已相當具衝突性,戲劇效果已先拔頭籌,如表達主題配合的話就相得益彰。此片結構是成長故事,宣傳卻落在「母愛」上,而配音亦找來一把女聲來配機械人,有「母親」的導向性。若真的以此為題,似乎流於低層次…Dream Works應該不止於此。我其實看到另一個層次–救贖。

科技為人類帶來各種便利、享受,卻對大自然作出無窮的傷害、破壞(如全球暖化)。羅兹這個「高科技」突然來到「原始荒野」,闖了禍…;不就是今天人類的寫照?她在過程中的不斷救贖,自己不其然改寫程式,是一種自我反省?抑或心靈得救贖的自然反應?

電影又試圖告訴我科技是雙刃劍,除了破壞,亦能建設;羅兹以其科技才能,迅速建立一個避寒中心,讓所有動物渡過嚴冬倖免於難,同時修補關係。

科技與大自然並非相悖抗衡,是可以和諧共存的。如果信者得救,我願意相信。

陸凌綠

《小丑:雙瘋》Joker: Folie à Deux

葛咸城的小丑很幸福

筆者從來沒看資料就進場。沒想過原來是歌舞片(主要是歌。終於明白為何找Lady Gaga來演)!看畢其實真覺得《小丑》沒必要再添食,第一集已有豐富足夠的暗黑人物的描寫,華堅馮力士連奧斯卡影帝都拿了,再來一趟只覺重複。相信導演都意識到這點,所以換個歌舞形式,以帶來新鮮感。這並無不可,唯將視點轉為小丑女哈蕾Harley Quinn,整個故事應該會有所不同。但可能因為Lady Gaga的天價片酬,所以還是從小丑的角度出發。

此集想將「愛情」放在主位,但在暗黑氛圍中炮製浪漫有一定的難度,容易的是能利用「幻想」去處理,正好順應角色的「妄想症」。片中能為Arthur脫罪的理由是「精神病」,而大部份的篇幅都集中於Arthur在獄中或被審訊的過程及哈蕾追求小丑的經過。縱使張力猶在,但劇情起伏、轉折不大,有懨悶之感。哈蕾在這集其實是關鍵人物,她為何會愛上小丑?只是一個瘋狂粉絲?二人有多愛?「為哥死,為哥亡,為哥打入雜差房」?相處機會根本不多,如何深刻感動?不是一場造愛就能圓滿。幾場的歌舞亦不足以解釋相愛的原因,雖然舊歌確實被演繹得吸引動聽。華堅馮力士歌喉不遜大歌星,連踢躂舞也難不倒他,當然還有減肥至瘦骨嶙峋,拚了老命盡顯專業精神,極讚!

又說葛咸城很壞,原來還有公平公正的司法制度去審判;還有陪審團;還有抗辯的機會。原來葛咸城不算太壞,壞的,連小丑都沒見識過!

P. S. 別遲入場。有一段點題的精彩卡通在片首。

陸凌綠

《再‧見熊貓福寶》短評

人生不同階段的綜合呈現

想不到《再‧見熊貓福寶》可讓作為觀眾的我們看盡人生的生離死別。生,指熊貓福寶的出生。離,指牠離開南韓及當地的飼養員及民眾。死,指照顧牠的爺爺的母親去世。別,指牠向爺爺告別,亦指他的母親向他告別。影片綜合地呈現人生的不同階段,讓我們經歷悲喜哀樂的起起跌跌,彷彿在銀幕上經歷不一樣的生命旅程。

悲,在於福寶必須離開南韓的悲哀。由於南韓與中國過往所簽的條約的限制,不論爺爺、其他照顧員與南韓民眾多麼掛念牠,牠必須離開自己的出生地,遷移至中國。當地民眾歡送牠的真實畫面,動物園內爺爺與其他照顧員依依不捨而落淚的鏡頭,確實讓我們感觸流涕。電影院內哭聲不斷,已是最佳的證明。

喜,在於福寶出生帶來的喜悅。牠的出生為我們帶來生之喜悅,當我們看見牠從出生至今的成長歷程,便會察覺生命之偉大,亦讓我們洞悉生命之奧秘,在於每種動物獨特的長大過程,體型如何一步一步地膨脹,樣貌怎樣一步一步地變化,都讓我們了解生物演變的神奇及奧妙。牠從嬰兒階段的粉紅色變為少年時期的黑白色,尤其精彩。

哀,在於爺爺與母親永遠分離的哀痛。他在面對福寶離開南韓的同一時段內,又要與母親永遠分開。影片內他的母親喪禮的片段,讓我們慨歎人生的無常,作為一個人,要學懂接受身邊的人及動物離開自己,這是每個人都很大可能會經歷的事,是無奈及無常的人生的寫照。影片藉著慘痛的經歷側寫人生,是製作人的神來之筆。

樂,在於福寶遷往中國過著新生活的喜樂。牠從南韓前往中國,住在成都的大熊貓基地裡,雖然離開了爸媽,但可認識不少新朋友,且當地的自然環境遼闊舒適,適合熊貓定居。當爺爺到當地探望牠時,都覺得當地很適合熊貓居住,牠住在當地,他都很放心。現在牠重新過著新生活,應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快樂。

作為一齣以動物為本的紀錄片,《再》竟毫不吝嗇地呈現生命的不同面貌,讓我們反思生命,從而學懂珍惜生命的每分每秒,並學會如何享受生命中的每一瞬間。影片涉及的人生課題,相信是我們作為觀眾始料不及的重大「收獲」。

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