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冷血和救贖之道《聖殤》（Pieta）

     本片的義大利語名「Pieta」意為「聖母哀痛耶穌之死」，導演創作的靈感來源於米開朗基羅的著名雕塑作品《聖母慟子像》，獲得今年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是韓國導演金基德繼八年前的《空屋情人》在同一影展獲最佳導演獎後更上層樓之作，在風格上有點重返其早期作品如《壞痞子》和《漂流欲室》的 壞品味形式和殘酷氛圍，壓逼觀眾在顫慄中審判人性的冷血和救贖之道，其悲劇結局教人心痛。

     故事主人翁是一名冷酷無情的高利貸收帳人崗道（李廷鎮飾），專門向那些在貧民窟中開五金廠的小老闆追債，當這些可憐人沒有能力還債時，就逼令他們變成殘廢以領取高額傷殘保險金抵債。這個三十歲的崗道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彷彿也沒有感情，像個行屍走肉般整日重複著他的追債暴行和刻板生活。直至一名神秘的中年女子（趙敏修飾）出現在他面前，聲稱是在生下他之後就遺棄了他的不負責任母親。她死命的糾纏著他，一定要回來盡母親的責任陪伴兒子。而崗道對這個女子的說法完全排斥，對她拳打腳踢之餘甚至用「強姦她」的方式逼令她否認自己的說詞並且離開。然而，女子痛哭著接受了他的強暴。從此，崗道接受了自己有一個母親， 並且也恢復了享受親情的能力，他甚至越來越依戀上這種「母子關係」。 然而，這個「母親」一直保持其神祕背景，在「收服」崗道後便意外頻生，不是鬧失蹤，便是疑似遭人毆打，令崗道的整副心神都被她緊緊的牽絆著。最後，「母親」疑似被人暴力綁架，令崗道幾乎陷入精神崩潰，他逐一去察看那些曾被他弄到殘廢或是因而死亡的家庭，找尋向他報復的真兇，他甚至認為是放高利貸的老闆在下毒手懲罰己。令崗道意想不到的是，這其實是一場某受害者的母親在利用「親情的牽絆」和「自己的身體」為武器向他報仇的人倫大悲劇。

     本片在畫面上呈現的血腥鏡頭雖然並不太多，但意識上的暴力感覺十分強烈，包括了挑戰道德上的禁忌。前半段將崗道如動物般的原始野性行為機械性地一再重複上演，簡直讓人不寒而慄。而那些居住在窮街陋巷中的可憐人，雖工作勤奮卻絲毫分享不到韓國經濟發展的亮麗成就，在生意淡薄之下只能借高利貸賴活於人世，底層小老百性生活的灰暗無望從影片的選景和色彩運用中溢於言表，醜陋的主場景跟對面清溪川周圍的高樓大廈形成鮮明的貧富差距對照，金基德在用他的暴力美學來表現其社會批判。 作為劇情核心的「母子關係」，在趙敏修與李廷鎮兩人極具個性的演繹下，戲劇張力十足，將一段看似不可能的謎樣感情層層推展至希臘悲劇的高度，有力地撞激人心。「母親」一直不離手在為她的「兒子」編織的紅白色毛衣，成為這個復仇計劃中最具象徵性的道具，母性的溫柔力量表面看似平凡而不起眼，但它在發作時卻力大無窮。壓軸高潮「母親」站在廢棄高樓上假裝被綁架者威脅她跳樓，而六神無主的崗道跪地求饒請求代其母受死的一幕，證明「母親」的復仇大計徹底成功了，她主動的最後一躍，是決心要使自己成為她的兩個「兒子」的生命交會點，在她眼裡，只有鮮血才是永恆的救贖。

梁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