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快訊第662期
《挑戰者》CHALLENGERS
通往複雜感情世界的一場球賽
將複雜的男女情愛關係套入網球爭霸中,箇中千絲萬縷的糾結,導演施施然解開並妥當紛陳。天花亂墜的技巧著實拓闊看官視野,不論頓悟或啟發,都是一場賞心悅目的「賽事」!
故事主要描述網球精英女主角Tashi Duncan(辛蒂雅飾)如何將兩個同時愛上她的好兄弟玩弄於股掌之間。真正「挑戰者」是她,對不起,「征服者」更貼切;在球場上要取勝,在情場上她同樣要勝。Patrick(佐斯奧康納飾)和Art(麥克費斯飾) 是青梅竹馬死黨,同是優秀網球選手,三人感情瓜葛跨越十三年,演員從十幾歲演到三十來歲,三位演回青少年也不覺勉強,順眼自然。導演為求此段三角關係的可讀性強,蓄意將影片剪得零碎,然後以一場終極比賽貫穿十三年來的片段,感情關係如神秘面紗般逐層揭開,豐富了影像也增添了誘惑性。人物寫得立體深刻,尤其女主角那種控制欲和好勝心態;她到底有多愛丈夫Art和前度Patrick?Art對她說:I love you. 她:I know. 一語道破。此女重視她訓練出來的丈夫輸贏多於關心他的傷患疲憊。導演以兩男最終跨網相擁完結,饒有意思。
獨特的攝影機運動亦開拓出新的視覺效果。由於是多場的網球賽,為了變化多端和帶出主角情緒,導演使用了不同角度去拍攝,包括從鞋底往上拍,高空俯瞰,最厲害莫過於「網球」自己的主觀鏡,被左右抽擊得痛快淋漓!還有許多汗水的超微距大特寫,配合運動的速度,使球賽更真實精彩。
當然,看不懂網球也會看懂一場情欲角力。
陸凌綠
《挑戰者》短評
現代版《祖與占》
《挑戰者》的導演魯卡·加達連奴以幾場網球比賽,側寫帕德烈斯威、雅茨唐納森與泰絲鄧肯兩男一女十多年的關係,類似法國新浪潮導演杜魯福的作品《祖與占》。帕德烈與雅茨在同一時間內結識泰絲,兩男是「好兄弟」,但愛上同一人。初時帕德烈與泰絲拍拖,其後泰絲愛上雅茨,並與他結婚。很明顯,她是他倆的「第三者」,關係複雜,三人行的發展撲朔迷離。多年前香港導演吳宇森執導的《縱橫四海》都有類似的情節,從表面上看來,《挑》似乎沒有甚麼特別之處。
不過,《挑》的編劇積斯甸·庫里茨克斯刻意賦予影片不一樣的特色,把三人的生命歷程進行時序「大兜亂」。鏡頭忽爾標示現在,忽爾表明十多年前,忽爾顯示一兩年前。其順敘、倒敘,加上插敘的敘事方式,容易讓並未全神貫注的觀眾看得一頭霧水,幸好畫面中的時間標記十分清晰,倘若觀眾在腦海裡把不同時代的鏡頭拼湊得宜,便能釐清片中三人關係發展的脈絡。還記得上世紀的荷里活電影《危險人物》同樣「玩弄」時序,它在亞洲區的部分戲院上映時,電影發行公司為了讓觀眾看懂它,竟把鏡頭重新排序,他們看著「順序」的故事情節發展,當然很容易看得懂,但這種做法卻抹殺了它本來應有的特色。今次《挑》再次「搗亂」時空,即使不同時代的鏡頭開首有清晰的時間標記,觀眾仍然需要花功夫「排序」,但「排序」其實是我們獲得觀影的趣味的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節省了「排序」的功夫,這種趣味便會隨之消失。因此,筆者希望上述的亞洲區戲院不要再重蹈覆轍,不要使《挑》失去類似《危》的觀影趣味。
「三人行」加上特殊的敘事方式,的確能「製造」三人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的懸疑感。特別是全片開首雅茨與泰絲兩夫婦平凡的婚姻生活,只讓觀眾聯想至他倆平平無奇的愛情世界,殊不知突如其來的閃回鏡頭,返回十多年前,帕德烈與雅茨「稱兄道弟」,並獲得網球雙打冠軍,為三人之間複雜的關係揭開「序幕」。之後現在式的鏡頭再次出現,泰絲對帕德烈不瞅不睬,兩人不像互不相識,但彼此又似乎心存芥蒂,他倆之間究竟發生了甚麼磨擦和衝突?為何泰絲會與雅茨結婚?編劇用抽絲剝繭的方法解答我們的問題,這就是影片敘事手法的獨特之處,亦是全片最引人入勝的地方。
《特技狂人》
滿滿的回憶味
又是那句電影人拍攝自己拍電影故事,一般觀眾難以代入,最後都是給電影人自己看;《特》加入愛情元素,用片場包裝,希望接地些,唯拍不出特技人的辛酸。
《特》中監製是壞人,這是真的,現實中監製經常要求演員親身上場,死傷都是膽正命平。片場戀愛是香港電影界的大忌,但美國片主張自由戀愛,眼見不少。
筆者當年拍完香港飛車特技人紀錄片後,有想過將其四十年電影經典場面串合成一部片,你想到人家也想到,喜見荷里活拍成;香港特技人辛酸或是亞洲,就是膽正命平。無論多少製作費、武術指導近千萬片酬也好,錢永遠落不到製作上,與美國電影製作截然不同。
筆者有幸能參與美國電影在香港的製作,一群特技人前期數星期就是不停練習同一場的動作,務求可重複安全地不停再來,正如片中火人一場。但香港電影就是執生,臨考試打天才波,包括宣傳《特》的某會會長,他自己電影過億預算,都是有人員受傷而且滯留海外,都差不多拍完才請某當紅編劇飛到歐洲現場食餐飯,希望能解救創作問題,錢都是這樣浪費;某金像獎武術指導,每部片都有人員不同程度受傷,成功是建基於手下的膽正命平,而且是外勞;又有一次,某導演要求特技人從三樓打鬥掉下來,拍了三次沒有滿意,但特技人脫臼了,叫了救護車,報上去是燈光人員,因保險不包。某特技公會會長,為何不成立自己的基金支援仝工呢?但食飯春茗派錢少不了,畢竟整個工業人員的教育水平不高。
近年看到《浪客劍心》武指的成功,各港片抽水採用Kenji San,包括所謂《九龍城寨》,筆者知道《浪》的成功是有設計而且前期演員排練不能少,到《九》拿人家成功的名號,沒有前期預算及準備,拍就是,因為沒有完整劇本,明天拍什麼今天寫完才知道,何來前期排練?
向來精準的江先生,電影富二代、院線老闆,又說要用Kenji San,說他是吸收香港奶水大的武指,要為香港電影創一片天。希望前期能給資源而非強姦人家的名譽。說到精準江,少點割韭菜便做了好事,《臥虎藏龍》已經是2001年的事,看看《上流寄生族》、A24,希望江老闆有能力再回到美國奧斯卡。
Kepa
《從今以後》All Shall Be Well
帶出共鳴 引起關注
別以為本片只描繪兩位女同志如何排除萬難去愛得轟烈…。甫開場兩位女同性戀者Angie(區嘉雯飾)和Pat(李琳琳飾)已經相愛四十年,同居關係眾所周知,家人亦樂於接受。那麼…有何戲劇衝突?生前大家愛得轟烈,原來死後另一半也會面對激烈的問題—爭產。這不獨是女同性戀者的相愛相依故事,也探討著另一個社會問題。
由於香港同性婚姻未曾合法化,而戲中人Pat死後又沒有訂立遺囑,所以Angie並非遺產繼承人,直系親屬理所當然成為繼承人,即是Pat的大哥(太保飾)。在錢財和親情之間的角力中,影片揭示了同性戀者身份不被認同的待遇與不公。導演以淡然的手法併發出有力量的申訴。
演員出色亦令本片感染力大增。久休復出的李琳琳雖純屬客串,但角色重要亦有戲可演;區嘉雯獨挑大樑由頭帶到落尾,精湛演技不作二人想;連演家人大哥的太保與大嫂許素瑩都是好戲之人。年輕一代應該不認識許素瑩,筆者第一眼也認不出來,原來是當年《半邊人》的賣魚妹,演技仍然一流;將那勢利的草根大嫂演繹得不慍不火,不會搶去主角鏡頭又襯托出她的委屈與可憐。導演寫情到家,含蓄而動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幾個鏡頭及動靜已能說出二人的「親」和「情」,令往下的發展更具說服力。
影片分幾個層次,先是處理身後事儀式的分歧,強烈顯示同性「遺孀」的地位差異。繼而因房產、金錢問題大哥大嫂先變臉,年輕一雙姪兒女本來都撐這位Angie姨,但牽涉到住屋的切身問題,都離棄這位「親人」了。導演憑各種處境逐步深化同性婚姻與土地問題,不管你是否同性戀者,都會有共鳴。
最後,這個故事教訓你:應早早訂立遺囑!尤其對汝之所愛。
陸凌綠
《從今以後》短評
「房屋爭奪戰」
同性戀者是否「弱勢社群」?在香港,他們的生存空間的確較外地狹窄,很多時候都以好朋友的身分出席大大小小的公開活動,不論親友還是朋友聚會,他們大多都不敢公開自己的性取向。《從今以後》內Angie (區嘉雯飾) 與 Pat (李琳琳飾)在保守與開放之間,一方面她們的生活習慣較傳統,其居所內中式的家居佈置,已反映她們是傳統的中國香港人,但她們對愛情的追求卻又與一般人不同,其性取向較前衛,這導致她們的內心深處產生很嚴重的矛盾。片中她們的相處過程與一般的同性好朋友無異,會閒聊,會鼓勵對方,會傾訴心事,其肉體的接觸不多,片末她們輕輕一吻,正表明雖然她們與別不同,但都渴望擁有與異性情侶同樣的自由。她們被視為「弱勢」,只因她們刻意遮掩真正的自己,在旁人面前假扮成「正常人」,擔心真我不會被旁人接納,其自我甚至會被排斥。
影片初段「風平浪靜」,Angie與Pat的家人有說有笑,相處融洽,筆者本以為Angie與他們不會爆發任何衝突,殊不知Pat的突然死亡,讓其彼此之間的「炸彈」引爆。從Angie與他們在如何安置Pat的骨灰上產生分歧開始,當時Angie認為Pat喜歡海洋,把骨灰撒進大海,是Pat的遺願,但他們卻信任風水師,相信把骨灰放在龕位內,可保佑子孫,為其帶來福氣。Angie與他們的意見分歧,導致彼此的關係開始變壞,及後他們得悉她與Pat共同居住及一同供款的單位只有Pat一個人的名字,而Pat在生前沒有寫遺囑,這使「房屋爭奪戰」一觸即發。作為寫實片,《從》觸及香港人必須面對的房屋問題,Pat 的哥哥成 (太保飾)勸諭她把單位留給Pat的姪兒 Victor (梁仲恆飾)夫婦,她搬出後自行購買面積較小的單位,明顯罔顧她的感受,亦沒有理會Pat生前的意願。或許當他們談及個人及家庭利益,便會埋沒為他人著想的人性和人情,她備受「壓迫」,其遭遇值得同情,可能這就是普羅大眾認為她及其代表的非主流的群體較「弱勢」的原因。
近十年來,房屋問題困擾香港人,雖然現時樓價已下滑,但要有首期買樓及運用每月的收入供款,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故Angie用了畢生的積蓄供樓,但最終因屋契沒有自己的名字,只能在法庭上取回些微的生活費,她受到的沉重打擊,其經歷確實惹人憐憫。在她與Pat的家人溝通的過程中,她明顯不受尊重,因為她沒有能力與他們「競爭」,遑論會對他們有任何「殺傷力」。因此,以她為例,說同性戀者「弱勢」,其實有一定的依據。